刘蕺山格物致知说析论

时间:2020-08-18 18:21:10 哲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

刘蕺山格物致知说析论

  (提要) 虽然蕺山对格物致知有充分的论述,但仍显不够明晰。原来他的格物致知说是由文本解释和实质解释扭拧而成的。与许多前辈儒者一样,蕺山对《大学》“格物致知”传的下落极为关切。他认为,格物致知传传文就在古本之内,只是文句有错简。于是他调整了《大学》文本,并对格物致知作了一番解释。由于这番解释的初衷是为了弥缝《大学》的文本,致使不能与其思想内在地联系起来,只具文本价值。为把自己的独创性的思想融入《大学》,他又对格物致知作了实质性解释。他没有认识到他的文本解释与其实质解释是不可兼顾的,将其牵合在一起,强为之说,产生了许多纠结。将蕺山的格物致知说分解为文本解释和实质解释,有利于理清其思想脉络。

  《大学》中“致知在格物”一语,由于其确切含义在本文中交代不明,且又是“八条目”的起点,所以宋明以来成了儒者聚讼不已的悬案。每一解释往往代表着某种观点,甚至反映着某一哲学体系的性质,如朱熹和明的解释即是如此。蕺山哲学的中心是诚意,对此学界论者已多。蕺山对格物致知也有丰富的论述,有其独特的看法,对此学界的论述尚不多见。本文拟对此作一探讨。

  一 蕺山对“格物致知”所作的文本解释

  (一) 蕺山《大学》改本

  《礼记》所载《大学》一般称古本《大学》。宋明以来,不少儒者疑其有错简或脱文,并依各自的见解,或对其加以增补,或对其文句次第加以调整,于是就出现了至少有十余种之多的《大学》改本,如朱熹改本、王柏改本、高攀龙改本等。明嘉靖间尚有托言魏正始石经本的《大学》文本出现,且颇具,此也可视为改本之一。蕺山毕生孜孜考订《大学》,仅专讲《大学》的著作便有四种,即《大学古记约义》、《大学杂言》、《大学古记》和《大学古文参疑》。前三种大致皆依高攀龙改本,《大学古文参疑》则是蕺山以前诸改本,主要是伪石经本,而自定的改本1。此本成于蕺山临没当年,虽临终时又对其表示不满,今可姑视之为蕺山定本。

  蕺山改本将《大学》全文分为八章。第一章是“三纲领”、“八条目”,第二章至第八章分别是“格物致知”、“诚意”等八条目的“传文”。前二章与其格物致知说密切相关,兹录于下:

  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。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;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。物格而后知致,知致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(第一章)    二 蕺山对格物致知所作的实质解释。

  蕺山是明末极富创造性的思想家,又笃信《大学》,甚至认为“是篇特中天下而立,永为学问鹄,虽六经可以尽废”16。这样,他必然要以《大学》来证成其思想,或者坚信自己的思想就是《大学》的真义。既然其对格物致知所作的文本解释仅具形式意义,未能与其思想内在地契合起来,那么,要达成此一目的,他势必要对作为工夫起点的“格物致知”作实质性的解释。

  (一) 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内涵的能动化、工夫化

  在文本解释中,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的含义是知道“当止之地”和“根本所在”;“止”、“本”的都是意义不确定的虚位概念,是“知”的对象。相应地,“知”也是有对待的认知之知、知性之知,而非道德本心的自觉、自知之知。文本解释中的“格物”之“物”,特指意、心、身、家、国、天下这六项,并非专指“本物”而言。格究这六项“物”后,所得只是知道其间的本末、先后关系而已,并不能成就德行。欲使格物致知成为切实的工夫,第一步可将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的内涵加以扩延,并使“格物”之“物”转向“本物”。蕺山就是如此做的。他说:

  格物莫要于知本。知本者,知修身为本而本之也。17

  三 蕺山格物致知说中的文本解释与实质解释之纠结

  前文论列了蕺山对格物致知所作的文本解释和实质解释。这一区分是将蕺山关于“格物致知”的全部说法加以整体考察后离析出来的,蕺山本人并未明确指出这一区分,也许他根本就不曾意识到这一区分,因为他总是把这两种解释纠结在一起的。

  蕺山将“致知”之“知”与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以及“知所先后”中的“知”视作同一性质的知;把“格物”之“物”与“物有本末”中的“物”等量齐观,结果“格物致知”的含义只是考察意、心、身、家、国和天下这“六物”而知道“当止之地”和“根本所在”,只有形式意义而不能成为实在的工夫。这种解释并不能与其体系内在地契合起来,而是可以套用在不同的哲学体系中。究其动机,是为了在《大学》古本内找出格物致知传的传文,免得因阙文之疑而感到遗憾。蕺山之前就有不少儒者抱着这种心理如此做过。如当王柏闻此说于车若水后,即“于时跃然为之惊喜”,说:“苟无所增补而旧物复还,岂非追亡之上功乎?”43且不论蕺山及其前持相似看法的儒者的这种解说是否符合《大学》一书作者的本意,仅就此种格物致知说仅具形式意义而论,它是一个独立的解释系统。

  为使格物致知具有哲学意义、成为切实的工夫,蕺山又将格物致知与慎独和学问思辨联系起来。慎独和学问思辨都是含有丰富的实质的概念,是成德的切实工夫,与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和“知所先后”等有根本上的不同。朱熹和明对这一点就颇为明了,他们都不把“格物致知”与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等同起来。在朱熹那里,格物致知就是即物穷理,是切实的学问工夫;而他把“知止”解作“知之则有定向”,把“知本”解作“知本末之先后”。44“致知”与“知止”、“知本”分别甚明。在明那里,格物致知就是致良知于事事物物,也是切实的学问工夫;而他把“知止”解为“知至善惟在于吾心,则求之有定向”,“致知”与“知止”,分别也甚明。45此种格物致知说,也且不论其是否符合《大学》一书作者的本意,但就其为实在的学问工夫而论,显然是另一解释系统。

  蕺山不察两系统之不同,常将其搀合在一起论说,产生许多扞格不通的说法。如“一知止而学问之能事毕矣”、“一知本而天下之能事毕矣”这类说法就欠妥当。与蕺山同时的姚江儒者史孝复(字子复)即置疑道:“致知‘知止’之知,仅为知修身为齐、治、平之本,知诚意为修身之本,而并以《中庸》明善为证(本文按:指蕺山将致知看作《中庸》的明善工夫),则凡粗完《大学》训诂者举造定、静、安、虑等境界乎?”4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