论时频的变数-叙事的生命追忆

时间:2020-10-28 14:54:05 语言文学毕业论文 我要投稿

论时频的变数-叙事的生命追忆

  论时频的变数——叙事的生命追忆

  第一节 频 率 概 说

  叙事是人类的生命体验,如果时长表现为生命体验的“量”的需求,那么时次则表现为生命体验的“次”的需求,也称为频率。 “频率(Frequency)所指的是叙事作品中出现的事件与故事中事件的数量关系,也就是说,一个事件在故事中出现的次数与该事件在本文中叙述(或提及)的次数之间的关系。”[93](P188) 这是叙事时间与故事的第三种关系。值得注意的是,频率是一个变数,热奈特将其分为四种关系:1、叙述一次发生过一次的事;2、叙述若干次发生过若干次的事;3、叙述几次发生过一次的事;4、叙述一次发生过若干次的事。“昨天我起得很早。”这是叙述一次发生一次的事。“星期一我起得很早,星期二我起得晚,星期三我起得不早不晚。”这是叙述若干次发生过若干次的事。“这个星期我每天都起得早。”这是叙述一次发生过若干次的事,它与时长中的概述有着某种相似的地方。从分析的角度来看,第三种情况:叙述几次发生过一次的事对文学的阅读接受有着重要的作用。

  《祝福》中有四次对祥林嫂的儿子阿毛被狼叼食(发生过一次)的叙述。第一次叙述后,四婶红了眼圈,收下祥林嫂作女工;第二次叙述后,男人们敛起笑容,女人们改变了对她的鄙薄;到第三次叙述时,人们立即打断她的话走开;至于第四次叙述时,柳妈已经很不耐烦,乘机以祥林嫂的隐私来取乐。很显然,随着次次叙述的展开,祥林嫂周围的人们的态度却在发生着变化,由同情、冷漠、厌烦到最后把她抛弃。叙述者着意要反复叙述这件事(阿毛之死),可见这件事对祥林嫂伤害刺激之深,与之相对应的是世人的同情怜爱之浅,在叙述的层次上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,而叙述者是站在道义的立场上,表现出对弱者深深的同情、对世道的极端愤恨。其次这四次同一内容的叙述,却不是简单的重复,体现了一个由浅到深、由表及里的内在逻辑联系的叙述过程。阿毛之死带走了祥林嫂的唯一希望,实质上祥林嫂之心已随着儿子之死开始死亡,她的生命之灯是如此微弱,但她的生命之情又是如此强烈(如花钱捐门槛以赎‘罪’ )。如果说一、二次的叙述仿佛是往这盏生命之灯里滴热油,而三、四次叙述则是向它泼冷水,生命之光由暗到渐亮,渐黑到暴亮(捐门槛后的神气表现)到全灭(除夕雪夜死亡),也许有人会认为她的生命之灯本不会熄灭的,都只怪她自己折磨自己,对于这种天真的期望,叙述者在最后加上了讽刺的一笔:“天地圣众欲享了牲醴和香烟,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蹒跚,预备给鲁镇的人们以无限的幸福。”[94](P148) 连圣洁的神灵的祝福都需要以物的利益来换取,何况世俗的社会里的关怀呢!再次,“我真傻,真的。”这句话反复出现了四次,它成为了叙事时间的标识,也是叙事节奏的信号,显示着叙事动力的强劲有力,这种动力蕴含在悲愤之情、疾恶之仇、怜爱之心、愤世之恨等情感体验之中。

  第二节 “重复”及其意义

  从具体的创作方法来看,叙述几次发生过一次的事就是重复(Repetition),这在中国古典小说中较为常见,如《金瓶梅》第三十七回,西门庆托冯妈妈给他找一个女孩去做东京蔡太师府瞿管家的二房,冯妈妈给他找了王六儿家的爱姐,西门庆要冯妈妈转达他的条件和要求。

  “西门庆道:‘你对他说,不费他一丝儿东西。凡一应衣服首饰妆奁箱柜等件,都是我这里替他办备。还予他二十两财礼,叫他家止备女孩儿的鞋脚就是了。临期,还叫他老子送他往东京去。比不的与他做房里人。瞿管家图他生长做娘子,难得他女儿生下一男半女,也不愁个大富贵。”

  于是冯妈妈便去转告王六儿。

  “宅里老爹看了你家孩子的贴儿,甚喜不尽。说来,不叫你这里费一丝儿东西。一应妆柜等件,都是宅内管。还与你二十两银子财礼,只教你家与孩儿做些鞋脚儿就是了。到明日还教你官人送到那里。难得你家姐姐一年半载有了喜事,你一家子都是造化的了,不愁个大富贵。”[95](P319-320)

  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《水浒传》四十五至四十六回中,海和尚与潘巧云有了,于是两人设计,让迎儿摆香案表示杨雄不在家,让胡头陀敲木鱼催海和尚回寺,这一件事,前后竟重述了七次之多。

  《金瓶梅》的复述,实质是对一张卖身契的两次叙述,虽然内容大体相同,但买主西门庆的口气是命令、赐恩。中介人冯妈妈的口气是讨好、吹捧。在这里叙述者从多个角度来揭示同一事件所涵盖的不同关系、态度、感情乃至生命体验等。这种重复看似累赘,却实质上是有其特殊的作用的。“真正的复述是一种叙述的特殊安排,是试图从不同角度说明同一件事。”[96](P103) 这样,文学作品中的感情体验、生命流程呈现为动态、立体发生的格局。而《水浒传》中的复述,除了有上述作用之外,它还构成一个中心事件,一个情节、一个行动元,推动着故事的发展,每复述一次,便生发一件新事,事事相套,层层相因,便是一幅幅生动的叙事脉络图。

  英国当代大名鼎鼎的小说家兼批评家戴维洛奇(D. Lodge) 认为小说中的重复是一种结构性的主题。因为“考察每处重复在上下文中的作用,特别是其与总体结构的关联,就会有助于阐释作品的意义。”[97](P15) 在其名著《小说的艺术》中,他具体例证了重复在对:“生死体验”、“宗教神性”、“田园向往”、“讽刺效果”等方面的作用,最后他指出:“属于文本宏观层面的一种重复在微观层面上充当变换手法。”[98](P103) 而美国批评家、解构主义学者米勒(J.H.Miller) 在1982年写出了专著《小说与重复》,他认为:“小说是由重复套重复或重复连重复组成的复合体。…… 在一部小说中,有的重复帮助组成作品的内部结构,有的则决定作品与其外部因素的多重关系,这些外部因素包括作者的思想和生活经历、心理、社会或历史现实,以及来自神话和传奇的模式等等。”[99](P160-161)

  所以不论东方或西方,不管是针对叙事品的形式或内容、手法或意境,重复如同音符,成为叙事的外观标记,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叙事作品中类似于诗歌的“韵”的美感。其次由于它的重复出现,成为了认识的架构,极密切地关涉着作品意义的阐释。再者从阅读接受的角度来看,由于重复的频繁出现,无疑对读者起到了暗示作用,为文学的主体间性——现实主体与历史主体、阅读主体与文本主体之间的沟通架构了一座桥梁,为视域的融合提供了背景,从最终极的意义上来讲,它有效地帮助读者对文学作品中的生命存在意义的理解。